现场评论：这个名叫“桂花树”的孩子终于在小说结尾出生了2万多字。的出生意味着生命的拯救。活中被迫的两名男女最终决定使用自己的孩子。自己拯救在火中。个新生儿被赋予了太多美妙的象征意义：它包含无限的可能性，包括生命对生命的无能为力，生命，情感，信任，友谊和幸福的代名词。样，他也透露，当人们最绝望的时候，他们做蠢事是不可避免的......评论：谢伟（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硕士）沉翔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Aquilaria的父亲主要与Agarwood的母亲没有密切合作。翔的父亲是李卫星，他的母亲是刘莹 - 人们称他为英子。天的雪是肥胖的，雨不强，夜晚很低，早上的雪也很激动。卫星猛地踩着自行车，把火烧在门口。他出来时，他看着挂在墙上的斗篷，但他没有戴上它。雪的表面袭击了寒冷，非常令人愉快。果可能的话，他真的想抓住他的心并给它上冷水。在心腔里的心脏既枯燥又令人尴尬。雪中的采矿村是单调的，荒芜的。位正在拉鞋的女士不时出现一个黑桶，并在路边倾倒污水。几家街头小贩出售豆浆，被雨雪阻挡，尖锐而薄，几乎没有。卫不耐烦，在法庭上大喊：你还是不能去。子匆匆走出去，拿着一个皮革钱包，锁上院门，坐在李卫星身后。不知道鹅的重量是多少。个活着的男人坐下来，几乎没有发现体重增加。开了，他转过身来，低声说了些什么。开是运输煤炭的重要通道。时，大型煤炭卡车尖叫着打开，喷出黑烟，收取荒谬的价格，一路飞溅，尖叫和尖叫的所有不满，高速行驶，从嘶嘶的过去。卫星不会快速滚动。卫星不介意骑自行车，他想知道今天是否可以获得这笔钱。已经干了一年，我的工作没有一分钱。雪使城市破碎得更加凌乱。城镇与煤炭一枝独秀，和北方的西部部分，覆盖有大，小煤矿charbon.Avec西北风，煤的天空上的平面，甚至街道的泥泞水域黑色。上到处都是繁忙的上班族。泥泞的道路上，汽车，摩托车和自行车的车轮被打破，各种鞋子的脚上都穿着无数的脚，黑色的水溅起来。打的模糊性让李维星更加震惊于已经席卷过去甚至生活视角的市场。卫星正向北走。了一会儿，家庭服务公司中和到了。卫星将车停在路边，觉得英子下了车，向北行驶。山的中间，这是一个建筑工地，许多钢筋突破空隙，李卫星花费春天，夏天和秋天。礼结束后，李卫星去那里过滤沙子。钱即将开始时，企业家的头脑结结巴巴地转过眼睛，突然好像要刺穿一个老鼠洞或蒸发进入人类世界，没有人能找到它。远处，李卫星看到这座建筑有一个猩红色的屋顶。夏天，承包商的头出来并进入。在，即使是山神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卫星走近前门，发现铁门的大门被锁上了。办公楼前，几只在雪地上寻找食物的麻雀正在飞翔。卫星把车放在门旁，跪了下来，点燃了香烟，等等。是他每天都要参加的必修课程。有一些人说他们必须来，经过漫长的等待，只剩下雪。来的路线返回城市并转过身，然后抵达城市的南部，停在一幢住宅楼前。栋住宅楼面向街道，一楼设有商业大厅。卫星走近一扇门，推开门，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子。“超越国际象棋室”的标志上，五个色彩缤纷的艺术人物被拉伸并用水滴拉伸。卫星找到一个干燥的地方跪下，触摸烟雾，点燃一支烟，直到棋牌室打开。抽了一支名牌香烟，但它很便宜，我听说它来自附近的一个村庄。家政公司面前，英子在雪地里度过了很长时间，充满了愤怒。在李伟星身后，我仍然无法逃避雨雪，脸也在燃烧。卫星是一种粗壮的身体，脖子和肩膀都很窄，肩膀宽而且厚，像墙一样。我不知道风向哪个方向吹，我有时将它从额头上取下并将其粉碎在脸上。在那一刻，英姿坐在李伟星身后的一边，用一只手握住座位以保持平衡，不像有些女孩，整个身体都被抛到了司机的背后。然很快就结婚了，但是英子并没有那种他想要破坏的情绪，让他受伤。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一个年轻的心已经粗糙和坚硬。像女孩一样坐着，毫无保留地跳到他身边，抱着她，她很糟糕，卫星怎么样？他可能不会拒绝穿它，但他不会拉开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否则他会取笑自己，这意味着什么。和国内服务公司的铜牌挂在英子后面的墙上。是一幢七层高的建筑。和公司在五楼租了一间办公室。子得知公司的所有住宿都是租用的办公室。Yingzi站在IC电话的屏蔽后面，看着行人，尽管他们很匆忙，但他们可能会像他们一样。的棺材上有一滴水，我不知道它是融化了雪还是泪水。经常陷入某种感觉，不合理的悲伤，她的眼睛充满泪水，却不知道。不想看到的场景终于出现了：李薇的剪影出现在街上热闹的行人中。卫星开着他的摩托车从北方驶来。乎Li Satellite对金钱的需求没有任何影响。子总结说，如果他找到了某人，李伟星就不会很快回来。卫星开车向南。子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卫星对英子并不多说。子不能反对，因为李卫星已经在他面前说过那些丑陋的话。Yingzi的视线突然被他面前的视线拉直：这是一个男人头脑中的恶性隆起，一个肚子大的女人，一半靠着一个男人，几乎感动了。路，夸张，表现，似乎是刻意向谁。子强迫自己去看。子爬到五楼，进入中和公司独特的办公室。个目瞪口呆的女人脸上涂抹着什么东西。子认为这个人一定要在一夜之间打另一个麻将。工作吗？英子轻声问道。演很忙，摇了摇头。子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将包放在沙发的一侧，轻轻地呼出，依此类推。初，如果有手机或手机，即使有小灵通，也可能在家里，这些都是英子的奢侈品，所以我要在这里等。着，经理打开电脑，吃东西然后和老板打架。Yingzi靠在沙发上，眯起眼睛想起李伟星，猜猜那时他正在做什么。们什么也没说，他们已经能够说出他们每天都会在几乎笨拙的等待中说些什么。气终于运转良好：十点钟我终于接到电话，雇主来到门口，希望保持卫生。你到达之前，有人预约，导演看着英子。走吧！英子的语调含有恳求的味道。理什么都没说，埋头打他的主人。子走下楼梯踏上人民币，十分钟后他赶到西城的兴化社区。道号码很容易找到，门铃很好，雇主不仅仅是偶然的，门是敞开的，它出现在英子面前，实际上是冯青青，一个几个没见过的同学年！现在奇异卫星李翔的香火已经在国际象棋室开始了拖拉机。际象棋室由同学的姐夫开设。是免费的李卫星，当然，你必须赔钱来支付自己的钱。运的是，他们没有打多少，十个底池和一个底池，而且他们没有输多少。卫星不会挣钱，他来玩超越，主要是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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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hygiène n’a pas été laissée de côté hier， Yingzi a tiré la fermeture à glissière du sac à main et l’a fait rage à l’extérieur. Feng Qingqing a laissé Yingzi mettre de côté et a déclaré quaprès son départ dhier， elle lavait déjà faite elle-même. Hé， tu attends! Feng Qingqing a tiré les épaules de Yingzi， laissez-moi voir， hé， pleurer? Pleurer? La tête de Yingzi était basse， son visage était assommé et ses larmes coulaient. Feng Qingqing a déclaré quil ne pouvait pas convaincre. Assez pleuré， Yingzi a dit par intermittence et a parlé de Li Weixing. Feng Qingqing a également versé des larmes， affirmant que personne ne peut compter sur cette année， mais aussi sur nous-mêmes. Feng Qingqing a laissé Yingzi se méfier de Li Weixing， affirmant que cétait un gars irresponsable， il prendrait soin de lui-même. Yingzi a supposé que Li Weixing et Feng Qingqing étaient venus la même année， et ils ont également deviné quils étaient inséparables. Feng Qingqing a dit que vous en étiez responsable. Après une journée， vous serez heureux. Si vous êtes prêt à vivre avec lui， vous partirez. Si vous n’allez pas bien， vous partirez. C’est maladroit， vous ne pouvez pas pleurer. Des larmes. Yingzi est silencieux. Elle na pas cette capitale， elle a connu un laissez-passer. La personne qui l’aime depuis plus de deux ans a dit de partir et est partie. Elle lui donna la précieuse première fois， et lhomme finit par ne pas avoir demploi et elle séloigna delle. Les enfants des mineurs， les filles sont pires que les garçons， les mines des hommes ont également recruté des travailleurs， et les femmes n’ont pas recruté. Feng Qingqing est allé à la salle de bain. Il y avait un bruit deau dans la salle de bain. Viens， Feng Qingqing a exploré la moitié de son visage et la appelée pour se laver. La salle de bain était pleine de chaleur et ne pouvait pas voir le visage de Feng Qingqing. Est-ce parce que Qing Qing est sale? Yingzi était pleine de suspicion， elle se souvint quelle navait pas pris de bain depuis plus de dix jours. Elle a vraiment pris une douche pendant quelques jours sans argent. Toujours le moudre? Feng Qingqing se déshabille， nayez pas peur， je ne suis pas malade. Voyant où vous allez， Yingzi a également commencé à se déshabiller. Elle ne pensait vraiment pas à cette couche， mais même si elle avait cette maladie， elle ne pourrait pas esquiver. Leau du monde est la plus propre， a dit Feng Qingqing， je dois prendre une douche chez moi. La salle de bain est grande et comprend à la fois une baignoire et une pomme de douche. Lherbe Yingzi et lherbe se sont précipitées dehors， craignant de vraiment faire tremper les choses pour avoir honte. Seulement cette précipitation， et ensuite porter des vêtements， je sens que le goût vient. Faites les tours! Feng Qingqing est sorti de la salle de bain et a tenu un sac en plastique translucide à la main， je le ferai pour vous. Yingzi sait que les femmes qualifiées font des traitements du visage， elle n’y a jamais pensé， je ne sais pas quoi faire. Feng Qingqing ne put sempêcher de dire quelle venait de sa main et pénétrait dans une pièce à gauche， la laissant allongée sur un lit spécial et ramassant des bouteilles dans le sac en plastique. Les bouteilles sont toutes orange translucide， il y en a cinq ou six， de tailles différentes， de formes étranges et également imprimées avec des lettres étrangères， en particulier nobles et étrangères. Feng Qingqing est venu dans le bassin pour réchauffer leau et a utilisé le visage pour laver le visage de Yingzi. Les yeux de Yingzi étaient inconfortables et elle se ferma légèrement. Elle était à sa merci. Wow， comme son visage est magnifique， Feng Qingqing a admiré et a commencé à commander quelque chose sur son visage. Yingzi a senti que le front était un peu froid， suivi des joues et finalement de la mâchoire inférieure. Ceci est un nettoyant pour le visage， utilisé pour nettoyer le visage， Feng Qingqing a introduit le côté tout en frottant doucement "nettoyage". Est-ce que vous apprenez cette fois? Yingzi a demandé. Feng Qingqing souriait: cette communauté a une maison pour la beauté， je rentre à la maison toutes les semaines pour me donner un travail， même ce lit est apporté par des gens， je le regarde comme une gourde. Après avoir poussé un soupir de soulagement， Feng Qingqing a utilisé le visage pour gifler leau pour se laver le visage à nouveau.En montrant les quelques bouteilles et en demandant， voulez-vous utiliser la nutrition et les rides? Encore blanchissant? Yingzi a dit que je ne le savais pas， Feng Qingqing a dit que je ne pensais pas que votre visage était très bon， utilisez simplement le blanchiment. Yingzi hocha la tête et ferma légèrement les yeux et sentit que les visages de son visage étaient refroidis dans lordre. Feng Qingqing a commandé une crème de massage blanchissante et la doucement massée. Cette fois， le massage a duré quarante minutes， ou Yingzi a appelé plusieurs fois pour arrêter， Feng Qingqing sest arrêté. Feng Qingqing a déclaré que les gens des salons de beauté communautaires la rejoindraient et le feraient pendant plus dune heure. Ensuite， jai nettoyé mon visage avec un visage et rincé mon visage. Yingzi a vu que son visage dans le miroir， comme une épaisse couche de plâtre， ne laissait que ses yeux， ses narines et sa bouche， comme un os blanc. Après une demi-heure， le film était retiré. Feng Qingqing attira Yingzi à la coiffeuse et colla quelque chose avec un stylo quil teignit quelques fois sur le visage de Yingzi.嘿！ Yingzi regarda dans le miroir， son visage était comme un miroir de poussière， radiant. Elle ne sest pas beaucoup regardée depuis longtemps. Cest toi Ses yeux sont fascinés et elle ne peut pas se reconnaître. Ce jour-là， Yingzi est allé déjeuner à Feng Qingqing au déjeuner. Le déjeuner quils ont mangé était Feng Qingqing qui a passé un appel téléphonique et la envoyé. Feng Qingqing a pris pour elle une centaine de yuans， affirmant quil sagissait même du salaire de ces deux jours. Yingzi ne dit rien. Feng Qingqing était en colère et a dit que vous nêtes pas propre? En fin de compte， Yingzi le récupérait toujours， mais là où il était placé， où il faisait chaud， ce n’était pas que l’argent n’était pas propre， c’était étrange qu’il fût trop modeste. Feng Qingqing a dit que， comme pour faire de la beauté， on peut la garder une fois par semaine. Yingzi a promis de couvrir le visage tout le chemin et a lavé le nouveau maquillage quand il est entré dans la maison. La neige sest arrêtée et le secteur de la route était recouvert de glace， comme des morceaux de verre qui ont été jetés à cet endroit. Li Weixing est monté sur la moto et a regardé la porte de la barrière de fer. La moto était conduite par son père et， lorsque son père a été blessé au travail， il est venu. La sœur cadette veut chevaucher son objet dans le passé et il a dit quil navait pas craché. La moto est une vieille marque， bien qu’elle soit vieille et cassée， c’est mieux que rien. Jai attendu jusquà 10 heures et je me suis rendu compte quil ny avait plus despoir. Li Weixing est venu dans la salle des échecs. Le tracteur abasourdi. Deux bonnes à venir et discuter avec Li Weixing， le partenariat pour faire quelque chose. Le satellite Li ne peut pas le demander. La deuxième chose que Li Hao veut faire avec Li Weixing est daller à Chaoyang pour prendre le charbon. Tant quil y aura un train， la journée sera libre et il y aura plus de cent personnes dans un. Li Weixing a demandé combien il avait gagné en achetant une voiture. Deuxièmement， il a dit quil ny en avait pas beaucoup et que vous pouviez en prendre quatre. 40 000? Le satellite Li a crié et brisé mes os et je ne pouvais pas l’obtenir. Li Weixing a commencé à faire de la moto à travers la ville， à la recherche des fantômes et des fantômes qui avaient été mélangés dans le passé， leur disant qu’il n’était pas sur le chantier de construction， puis il a relevé la tête de l’entrepreneur. Ses copains sont assez justes et un banquet lui est organisé pour laider à planifier de nouvelles façons de gagner de largent. La fée qui était présente， Du Wan， qui a reçu de vieux appareils， Tian Rong， qui était une coupe de cheveux， un petit crabe， un ami du magasin de vêtements， Xie Youliang， une entreprise de faux vin， et un nom de famille Su. Le chef de ces gens est Xie Youliang， et cette table est celle quil a. Xie Youliang était un camarade de classe de Li Weixing. Luniversité ne la pas testée. La mère a acheté une salle. Il a vendu les vêtements. En quelques années， il navait pas moins dun million dactifs. Il avait également quatre cartouches à conduire lui-même. Ce Xie Youliang était jeune mais accroupi avec un tuyau et la plaque était suffisamment courte pour saccrocher au cuir chevelu. Le squat avait encore une petite barbe laquée noire et Li Weiwei avait lair inconfortable. Mal à laise et mal à laise， Li Weixing la toujours admiré， et il la depuis longtemps cité en exemple. Manger des légumes et boire， ces gars-là ne demandent pas la cause du problème， ils crient tous à la tête de l’entrepreneur， et ils ont un faible pour les capacités de Li. Ils disent beaucoup de mots irréalistes， quels arbres poussent vers les morts， que se passe-t-il? Après le satellite va au paradis. Le crabe a laissé le satellite le suivre demain， et Li Weixing a dit qu’il irait le voir s’il ne pouvait pas continuer. Ce crabe n’a pas d’unités fixes， mais il a plusieurs cartes de visite entre ses mains: la charge de travail quotidienne n’est pas énorme， mais quel directeur， patron et créancier l’a appelé pour le laisser partir se battre et demander de l’argent， il est allé aplatir le problème et le récompenser. Emballé dans la poche， mais le téléphone est ouvert 24 heures. Li Weixing nest pas un problème et il a le courage de se battre， mais il est réticent. Il était plein despoir que Xie Youliang ait également dit une telle chose， et Xie Youliang na rien révélé. Le vin était pour lui et pour sa prochaine étape， Xie Youliang ne semblait pas être dans le cœur. Le crabe a déclaré quil laiderait à se renseigner pour savoir où se trouvait lentrepreneur. Li Weixing a soupçonné que le crabe en parlait et avait promis de ne pas aller au fond des choses. Li Weixing erre tous les jours dans la rue. Lobjectif ambitieux， du moins à lépoque de Xie Youliang， consiste à trouver le prochain emploi. Après quelques jours， il ny a pas dindice. La salle de lavage de voiture qu’il est allé revoir， le patron est prêt à le laisser partir， mais l’argent n’est pas ajouté à un point， un mois c’est encore trois mille cinq cents cheveux. Quand je suis entré dans ce jeu， jai aussi gagné quelques dollars， pas assez pour manger et boire， et je me suis senti trop bon marché. Les avis de recrutement peuvent être vus partout， pas à cause dexigences de genre， ni parce quils ne le souhaitent pas. Par exemple， aller au magasin de meubles pour porter des meubles， au marché alimentaire comme nettoyeur， si vous voulez le faire， vous ne pouvez gagner que trois cent quatre cents dollars par mois， il nest pas tenté.酒店的招聘启事他看都不看。在不少酒店里当过服务生，哪个也没当长远，因为他老跟酒鬼过不去，特别是一遇上那些赖账的、耍酒疯的，就忍不住开打，而且战无不胜，往往被警察把他和酒鬼一起带走，放回来后那个酒店也就把他开了。卫星心里越来越没底，就跑去把事情对妹妹说了。些年，爹妈把手里的几个钱都花到妹妹身上了，供她上完大专，送礼给她找工作，又陪送她出了嫁。此妹妹心里是有数的，主动提出让父母到自己家住，对他这个哥哥也挺当回事的。初他到那个工地去筛沙子，就是妹夫给打的电话。话一落音，妹妹就说，哥，你咋跟项目部说的？他说，咋 也没咋说。妹急了：那你这不是找着让人家开除吗？他说开除就开除，我是真不想干了。妹又问嫂子怎么说的，他说还没告诉她呢。妹说，哥，这么大的事，你得对人家说，既然搬到了一起，就得往一起过，你这么下去还行。挑人家没工作，你比人家强啊？晚上李卫星回到家。子正在洗一盆沙发套子、垫子，两手泡得通红。卫星没问她这些东西是从哪弄来的，估计是哪个雇主家的。想跟颖子说说自己工作上的事，嘴张了几张，又咽了回去，就想还是等有个事干再说吧。
晨，李卫星出门，颖子说卫星，咱家煤不多了。卫星像没听见，一股蓝烟跑了。风一早就咆哮起来了。们无孔不入，见缝插针，昭示着大自然的冷酷和尖锐。卫星立起领子在街上闲走，灰头土脸。时有肮脏的塑料袋缠绕他起舞。落满尘土的玻璃幕墙前 过，李卫星看见自己的身影黑糊糊的，像头大狗熊。不远就能看到一堆呕吐物，说明煤城的人们还在按自己的方式过夜生活——没命地喝酒。点多钟，城市苏醒过来了，店铺里挤满了人，路边摆满了货。管是推车游走的行商，还是画地为牢的摊主，都事先录下音来用扩音喇叭叫卖，好像歌手在假唱，那声音使当地话显得格外地艮和土。顾这类摊位的多数是穷人，讨价还价半天，成交额不过十元二十元。主们的钱包里百元票没几张。晚是富人的好时光。们喝酒、洗浴、健身、美容、吃烧烤、上网聊天，优雅而从容。过他们还不是煤城最有钱的，最有钱的都到大城市或海滨潇洒去了。卫星踅进了田荣的理发店，问他这么晚了，咋还不关门。荣没好气地说，让我关门，你给我钱买大米吃呀？田荣的店名叫新潮发型设计室，本是住宅楼头私搭滥建的一间偏厦子，三个人进来就转不过腚。好哇？李卫星问。荣挤出点笑模样来说，也就是癞蛤蟆打苍蝇——将供嘴儿，你看看这周围理发店有多少，脑袋没有推子多，要是全城人都变成九头妖就好了。到李卫星自己，田荣说，你不说你农村有认识人吗，要是能弄块地养猪，准能挣大钱——你没看电视吗，好几个养猪发财的都上电视了！这本是个没影儿的事，李卫星找饭碗心切，竟真的回了一趟老家。家叔叔姑姑都有，这家请那家叫，热闹了两天才回来。家最大的变化是上下村子都连成了片，叔叔姑姑们最心焦的事是地少人多。着他们的话，想办的事李卫星连提都没提。来仍然是干待着。天李卫星路过一个火车道口，看见一些戴着风帽的人抱着大板锹在路边晒太阳，一有拉煤车开来，他们就争着攀上去，让车拉进煤场 。卫星知道他们是专门装车的，装一吨煤挣两块，他想也没想，回家找了把大板锹，就来加入了装车人的队伍。大板锹是他的长项，又有力气，一口气能把一辆车装走。题是车少人多，得轮着上。车人里边也有头儿，那个头儿也把自己当干部，李卫星递上去的黑杆儿烟，他连瞅都不瞅。了几天，算了算，平均每天只能挣二十，还得花上五元洗澡。天，车多，头儿也格外照顾，老让他上，数了数，有六十多块。盘算着找个地方喝二两，头儿叫过他去，张口就要借五十。听他就知道头儿是啥意思，说我还想朝你借呢。儿一使眼色，立马有两个人扑上来。卫星一脚一个，把他们都踢趴下了。儿叫道，小子，再在这看见你，我废了你！回家一路，李卫星精疲力竭，几乎是挪着走。虽没被讹去，车却装不成了。一想，也罢，这 的头儿也是太黑！别无选择，李卫星硬着头皮，去见谢友亮。了总店，店员说谢总还没来呢。手机，手机关机。了一气，仍不见影儿。员说，谢总家离分店近，也可能先去那儿了。
让店员打电话问问那边，店员转身支应别的顾客去了。卫星想到了一句老话：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奈，嘣嘣嘣跑到分店，没有。回来，开门进店，那个店员笑了，说，谢总请你上去呢。卫星左看右看，不知上边在哪，也不知从哪上去。员掩口又笑，领李卫星出了店门，转到楼后。卫星看见了谢友亮的车。员推开一道铝合金门，登楼梯上到二楼，指给他一道防盗门。卫星敲门时屏住呼吸，出手很轻，声音却脆生生的。门让李卫星进屋的谢友亮还是嘴不离烟斗。等李卫星开口，谢友亮就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卫星想说的话太多，都往嗓子眼挤，一句也没说出来。友亮说，我这儿卖的衣服，都是从外地进的，去人取上货，弄到大客上押回来。好给我押货的人我让他走了，你干不干？李卫星清了清嗓子，响亮地说了声中。友亮说，要干，丑话咱得说前头——别说咱俩是同学，我爹来了也是如此。个月三十天都在这，我开你五百。押货呢，一趟你拿八十——车票、短途运费我出，吃喝你自理。有一宗，你得保证我随叫随到，说走就走。到车上，车本身出了事，没你的事；要是东西让人偷了换了，你原价赔偿。就是，你不能捎带衣服回来自己卖。外，不三不四的人少交往，嘴也得严实些。卫星自然是挑五百的干，那些条件他听起来都不是条件。干就干，当晚他就上了南下的大客车。觉睡到北京，按照谢友亮的交代，三找两找，就找到了大红门服装批发市 。大包货，都是中高档品牌服装，人家早就准备好了，接上头，一分钱不经李卫星手，他提上货，早有板车候着，拉到地方，装上大客车，吃了两份盒饭，就等天黑开车了。京他去过，他在301医院陪护过父亲，可北京变化快，两只眼睛不够用。来一宿没敢合眼，生怕哪个动他衣服。早就到家了。谢友亮安排的人验完货，李卫星没事了，就回家睡觉。出去了一天两宿，却好像过去了不少日子。走他边打量小城，打量工村，好像没来过似的，由衷地慨叹起来——原来自己就活在这么个原始的地方！颖子没再到冯庆庆家去，也没再跟李卫星提煤的事。里后墙挂满了霜，到处冰凉梆硬。子提起尿罐子出门，穿过两趟房，倒进公厕里。阳发乌，又偏又远，成了个摆设。子瑟缩着往家走，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了。片自建房，还是小 候颖子随母亲从农村来到矿上那年盖的，土墙、泥顶、小院，完全是个城市里的村庄。这个村庄里，冬天冷是冷，可比夏天好过多了——垃圾冻住了，可以踩着行走；污水冻住了，不再四处流淌；蚊蝇冻死了，不再嗡嗡地叫，乱钻乱飞；臭味小多了，空气清新了。然，颖子的目光被什么牵住了，她停住脚步，像老年妇女那样打起眼罩，朝前面大街上看。后她就三步并做两步，进家抓起一个蛇皮袋子，小跑着来到街上。凸不平的街面上，黑黑地，散落着一些碎煤碴。子弯腰捧起一捧，装进袋子里。些碎煤，她捡了半袋子。家她就把炉子生上了。那以后，颖子的一双眼睛就长在大街上了。有黑黑的煤碴，她就跑过去，往蛇皮袋子里捧。来，去大街上捡煤碴的不只她一个。只要去，总是能捡回来一些。里那个火炉子，成了她离不开的伙伴。舍不得多烧，一次只添一小铲儿，屋里只要不冷就行了。怕像童话里那个小女孩儿似的，把火柴划光。子还是天天赶到众合家政公司去等雇主。空的时候多，有活的时候少。那个屋里等候的人多起来，她们的年龄都比颖子大，听说她们是新下岗的。人把颖子当成了公司的办事员，问这问那的，颖子只好实话实说。人怪怪地笑了，说像你这样个人儿，咋来干这个。子没听懂，还以为她们嫌她抢了她们的饭碗呢，便说那你说我该干啥去。人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你这不是捧着金碗要饭吃嘛。多人都笑起来。子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但断定不是什么好话，就恼了，脸转过一边，不再答理她们。上两天，颖子会拎着点菜啦肉啦什么的，去看看桂花树的爷爷奶奶。是认他们的，他们也是认她的，她却总是底气不足，心 敢和他们抛在一起。卫星的妹妹倒是不叫嫂子不说话，叫得她心里一阵阵发热。三岔五，颖子也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来桂花树懂了事，他（她）一定会特别感谢自己的外婆——老人家是那样地懂自己的女儿，给了她许多的开导。子回娘家，往往是心太憋屈的时候。的她都不带，光带一肚子委屈。爹娘的眼睛里，她还没长大，还没离家，有啥活支使她干啥活，赶上啥饭她吃啥饭。有母亲一个人在屋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住，会哭上一气。亲时常问一问李卫星和她情分上的事，母亲的话很原始，问他们后晌（晚上，夜里）咋样。臊得脸通红，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样了，有了没？过些日子，母亲就会这样问上一句。啥呀还有……一般情况下颖子都是这样回答。后，母亲总是说，卫星还年轻呢，还没定性呢，一个刚过三十岁的人 哪就知道天高地厚了，再闯荡两年，铺铺岁数，就好了。亲说着她哭着，哭够了她才走，走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豁亮多了。天早晨，颖子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李卫星留下了五十元钱。子拿起钱来，歪着头，想了很久。卫星说了他在跟谢友亮做，可说得很简单。不知道李卫星这是留下的买煤的钱，还是把她当成小姐了？也可能这是要告诉颖子，我李卫星开始挣大钱了！那么，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以前没留下钱，是他手里一直就没什么钱呢？但愿如此吧。居以来，李卫星没说过他挣多少钱，也没问过颖子搞家政服务能挣多少钱，好像这过日子涉及不到钱似的。人挣的钱各拿各的，花自然也是各花各的。米油盐，李卫星也往回买过，但多数是颖子承担。诉李卫星煤没了，实际上颖子是告诉他，自己手里没钱了。庆庆给的那一百元，是最后的保障，轻易不敢动。这五十和那一百放在一起后，颖子乐观地想，又能对付些日子了。近春节的一天，颖子又去大街上捡煤碴。碴很多，是刚洒的，新新鲜鲜，还冒着热气。子眼睛发直，就像那个坐在凤凰背上飞上太阳的人那样贪婪，捡呀捡呀，忽然眼前一黑，尖叫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来，颖子正低头捡煤时，一辆大型运煤车呼啸而来，从她身上开了过去，所幸车底宽大，她只受了擦伤。过来时，一大群人围着她，车早已不知去向。心人将她送到医院，医生说她伤势虽然不重，但受到了超强刺激，以致昏厥，心脑均需作CT、B超检查，然后住院观察调理，时间暂定一周。子只处理了一下创口，就回家了。管如此，手里的一百五十元钱已经所剩无几。卫星下班回来，她袖着受伤的手，什么也没对他说。知第 天冯庆庆来了，进屋就掀她衣服掰她手，又看又问，还流了泪水。子笑问她咋知道的，冯庆庆说你就别管我咋知道的，你就说你咋办吧。子被她问愣了，问啥我咋办吧。庆庆跳起来叫道，你给我装啥糊涂，你过的这叫啥日子，这是人过的日子吗！颖子说你这是怎么了，吃枪药了。庆庆只顾说自己的：你瞅瞅你这屋子，你的暖气呢？你的洗衣机呢？可别理他李卫星了，你还没看透他？他李卫星是个负责任的吗？负责任他让你这样！走，跟我走，快离开这自建房，离开这鬼地方，到外边去，我保证你比现在幸福一百倍！颖子只是静静地听着，冯庆庆要领颖子去复查，颖子也不去。
子对冯庆庆说，我到这世上来，就是来受罪的，我的罪还没受够哪。庆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摔门走了。子的心出奇地平静。不怨李卫星，不怨父母， 至也不怨当初甩了她的那个人。觉得冯庆庆有点大惊小怪，矿工村里，没工作的大龄青年，不都是在这样过吗？这天夜里，她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小桂花树已经长大了，而且身手不凡，领着她和李卫星跑到一个建筑工地，掀开一片石棉瓦，就把那个东躲西藏的包工头揪了出来。香还认识很多人，都是大官，没几天工夫，把她和李卫星的工作都解决了，易如反掌。子过得真快，李卫星算了算，跟谢友亮干，都快三个月了。得来说，还算顺利，车没翻，贼没抢，
桂花树到时候谢友亮就给开工资，一个月五百块一分不少。过，有几件小事，也令李卫星心里萌生了不愉快。月里，李卫星去进货，往大客车上搬运大包时，衣兜让人给割了，丢了五百块钱。原以为，这是进货行程中出的事，谢友亮应该给补偿补偿。想到，回来一说，谢友亮只是说，你兜里有钱，咋还不好好看着点。趟跑下来，李卫星就把大红门摸透了。友亮进的服装，全是品牌货。先花一大笔钱，买下一种品牌在本地的专卖权，然后就坐收渔利了，一般来说进价只相当于他零售价的四折，一件衣服能赚二三百元。不得谢友亮这么快就发了，原来赚钱这么容易！越算李卫星越不安分，暗暗打起自己的算盘来了。一种女装，款式绝对新潮，弄回去摆在谢友亮的店里卖，肯定抢手。格呢，也不算高。盘算，一趟多了不进进十件，一件加五十，和谢友亮平分，还能赚二百多。少成多，这么滚上几年，顺利的话，也开个服装店，过过谢友亮那样的日子！可是谢友亮一点面子都不给，说要干你自己干去，咱不掺和。同学呢，你谢友亮眼里只有钱！李卫星看见谢友亮就这么想。天李卫星没去押 ，在店里打了一天杂。班进家吃完饭，颖子说，妹妹让咱们都上她那边去呢。卫星问啥事，颖子支支吾吾说不知道，又改口说也没啥事。卫星也没多问，带上颖子到了妹妹家。妹早就在单元门口迎着。卫星问爸妈呢，妹妹说爸妈都好好的，你不用操心，把你自个儿的事弄好，啥都有了。杰呢？李卫星上着楼，转过脸来问妹妹，妹夫的名字叫唐杰。把他打发出去了，剩咱们一窝的，话好说！妹妹的脸嘟噜得像水。妈在你们这住，唐杰他没说别的吧？进了屋，李卫星问。就别打岔，哥，今儿咱就说你的事！妹妹把李卫星按到沙发上坐下。卫星点着支烟抽着，妹妹扯过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你这天津北京地跑，谢友亮一个月开你多少钱？李卫星像蚊子嗡嗡似地说：五百。友亮给你办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了吗？李卫星低下的头 了摇。香的这位姑姑嘴茬子是比较厉害的，她说，哥，你可过了这么轻飘飘混日子的年纪了，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啊哥。我寻思，你不愿意去筛沙子，就不去筛吧，跟谢友亮干，一个月能开你三千两千的，也行，归齐就开你五百，还不给上保险。你寻思寻思，如今这五百块钱还叫钱吗，我都替你发愁，你们可咋活哟。那日子，我闲着没事，替你算过。子没个工作，帮不了你多少。子到大街上捡煤烧，差点没让汽车轧死，我一听心里就揪得慌。嫂子真要出点事，你后不后悔呀。刚才问爸妈住这，唐杰说别的没。事你别问，你就问了我也不说。杰他说没说，有我扛着，不用你管，你也别多想。话说回来，让爹娘跟妹妹去过，知道的说咱家就这个条件，不知道的还说不定人家说你啥呢。两间破房子，都多少年了，说不定哪天就塌了。下，不管咋说，你总得买处房子吧？就算爸妈不搬回去，你也得让嫂子年年冬天生上火炉子吧？哪天自建房拆迁了，急等用钱，你那钱在哪儿呢？还有，你看看你那个窝，进屋两个黑旮旯，电视还是黑白的。看看嫂子的穿戴，在老刘家穿的啥，到你们老李家还穿着啥。子就是那好样的，换了我，早不跟你过了。面说的，还都是一家人好模好样的，要是遇上个天灾病蘖的呢？爸妈都老了，爸又这么个样，有今年没明年的，你就不准备准备？就是你和嫂子，吃五谷杂粮，可没个不长病的，抹点红药水要你一百多，真要是有了大毛病呢？到那时候你咋办，兜里一个钱没有，你就等着？再说，你们俩也都老大不小的了，过个一年半载，也该有个孩子了。你挣这三百五百的，你们拿啥养活他？一个男子汉，就图自己舒服了？我不管你干啥 这个家你可得扛起来，这个日子你可得过下去。按说，我一个当妹妹的，没说哥哥的理儿，可我在一旁替你着急，心里就这么想的，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不怕你生气，想说就说了……妹妹话越说越慢，声音越说越小。来就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子也跟着哭了。卫星一句话也没插，一支接一支抽烟。妹说完后，他起身到父母房间的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儿，朝里边看了看，默默下楼走了。子朝桂花树的姑姑摆摆手，悄悄跟李卫星下楼，坐在李卫星身后回家。子心里特别豁亮。了刚才这一场，姑嫂两个策划了大半天。样子李卫星是听进去了。子挺敬佩卫星妹妹的，听人家那话说的，怪不得考上了大专。卫星跟刚从车上下来的谢友亮说，亮哥，你得给我上两险。友亮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便恢复了平静，啥也没说，加快 脚步。卫星小跑着跟上来，提高了音调说，亮哥，你得给我上两险！谢友亮已经走到那道铝合金门前，突然转过身来说，卫星，我这没这一说。卫星站住了，脸红脖子粗，呼哧呼哧喘着气说，亮哥，那我不干了！谢友亮说，真不干了？李卫星说，谁跟你说假的呢。友亮说，那好，我不能拦挡你发展——这么着吧，今天是七号，这个月工资我开你半个月的。友亮当天就让会计给李卫星点了钱。卫星就这样离开了谢友亮。卫星找谢友亮要两险，多少有点找茬儿的味道。断定谢友亮不会答应，而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不答应，就别怪我就坡下驴了。了这几个月的北京，李卫星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长了见识。妹说的那些事，他不是没想过，那些理儿他也不是不认。爹娘在外姓人家住着，虽说是自己的妹妹家，他也早就觉得脸没处放 是得想别的法子了——卖苦劳力，挣死钱，身翻不过来，驴年马月才能买上房子。几个月，他算看透了谢友亮。谢友亮有啥呀，不过是摊上了好爹妈，给了他本钱。友亮那财发得也太容易了！只要能掘下第一桶金，过上谢友亮那样的日子，就不是什么难事。李卫星不会总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二天一早，李卫星就开始实施起了自己的大动作。没再去那个铁栅栏门口守望，而是骑上摩托，一溜烟儿，直奔超越棋牌室。越棋牌室已不复存在，招牌上的字是玫瑰风情音乐茶座。玫瑰风情音乐茶座的仍然是同学的姐夫二好。卫星开门见山，跟二好说起了合伙买车拉煤的事。你早干啥来？二好像牙疼似的直往嘴里吸凉气，上回我跟你说的时候，正好有台八成新的二手车，可我听说人家已经出手了呀。卫星脸上堆满了笑，央求二好再打听打听。好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对合伙买车拉煤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卫星又说了一遍，他才勉强答应。卫星又去了两趟，他才说合适的车倒是又找到了，价可不是那个价了，咱俩一人得出四个半。卫星略一沉吟，二好便烦躁起来，说你快先回去琢磨琢磨，琢磨好了再说！李卫星问啥车，又问咋个合伙法，二好说这些你先别问，真有诚心做，你抓紧弄钱去！这就叫上赶着不是买卖。
卫星心生不快，却不计较，回去张罗起钱来。于钱，李卫星已经有了大致的算计——房子卖一半儿，再借一半儿。里人他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偷着跑起来。先找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谢友亮除外），请他们帮他拿主意。赞成的是周大，说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最反对的是田荣，说你把宝都押在一台车上，和二好又 深交，没啥把握；其他人骑墙，说运煤有发了的，也有崴了的。些话，李卫星都当成了耳旁风，听着听着他就开口朝他们借起钱来。混混儿螃蟹答应帮他借一万，但利息是银行的一倍。他人五百一千不等，但可以白使。拘多少，李卫星都打了条子。有两件事比较顺利，杜万找茬儿帮他两万五卖了房子，周大答应他上他那去住。了算，加上手里的，还差五千。来想去，想到的还是妹妹。对妹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叮嘱妹妹千万别对爸妈说。香这位有心计的姑姑听了哥哥的话，半晌无言。卫星说，我都算好了，头一年就能把本拿回来，第二年咋也能到手三四万，第三年头上我就能买上楼房了——也买个跟你家这么大的。妹忽然问，嫂子咋办？他说她你别管，我自有安排。妹转身进了里屋，拿出个暗红色折子来说，这上头有 千，这钱唐杰不知道，是这些年我攒下的私房钱，哥你都支去用吧，你要挣了就还我，要赔了我就不要了！李卫星心里一热，眼睛潮湿了，记住密码、接过存折，低头便走，觉得那折子格外地沉重。卫星对颖子的安排很简单：让她回娘家暂住。子还蒙在鼓里。卫星没想好怎样对她说，就一直没说。房子的人去看房子，她还让人家炕上坐呢。到最后一刻——过一会儿，房子的新主人就要来了，李卫星才像局外人似的告诉她，他把房子卖了，让她回家去住两天。子一听就愣住了，张开的嘴半天闭不上。卫星说，刘颖，我是对不住你，可我没有办法。俩的事，也该有个说法了。现在这种日子，说实话我不甘心，我得闹腾闹腾，可我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闹好。一回去，你就早点拿个自己的章程吧。是等我有个人样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人，那我再去接你。我不能再耽误你了，比我强的人有的是，我希望你过得比我好。子，桂花树的母亲，这个苦命的女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手指着李卫星哭叫道，李卫星，你狠！李卫星背对着她，翻来覆去只说五个字：那我没办法，那我没办法。的声音很小，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居们都来看热闹了，院里院外都是人。子出门往外走的时候，喧闹的人群一下子静下来。卫星跟了出来，发疯一般朝人们吼道，有啥好看的，你们都给我滚！人们拥护着颖子往外走。子只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那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卫星揣上钱去找二好。好一张张捻着拍着冲着灯光透视着那些钱说，真挺有钱呀，这么快就拿来了，没人砸你骨头碴子吧。香是在这年春天的一个夜晚入住那座又豪华又温暖的宫殿的。是春天，却还不是鸟语花香的时 。一带有这样一句农谚：打春别欢喜，还有四十天冷天气。香入住的这一天，就是这四十天的最后一天，春节是早已经过了，阳光开始明媚起来，尽管青草刚刚萌芽，也得算是春天了。天的天气很怪，刮了几天的大风突然停了，一整天都没有一丝风刮过，太阳比冬日高多了，亮丽可人，人们感觉天地间比昨天格外高远、亮堂，好多一冬天没出屋的人都出来晒阳阳儿了。子在娘家屋前挖地，捂了一冬天的脸——她那张好看的但却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让阳光一照，竟有些红润起来了。只花喜鹊落在屋后的杨树上喳喳叫个不停。子心烦，拾起一块土坷垃，扬手投出去打。知那只花喜鹊顽皮得很，只躲了躲，又落下来调皮地叫。没准儿，我闺女有啥好事了呢！桂花树的外婆巫婆似的咕咕咕笑了。能有啥好事！颖子白了母亲一眼，一脚将 锹蹬进地里去了。事是这天傍晚时分来撞颖子娘家门的。子娘家的门，就是矿工村自建房那种常见的板皮门，敲起来声音很钝，没有多少穿透力，但第一声刚发出来，颖子就听到了。前的地已经挖好，她劳作了一天，此刻正在这一小片散发着一种特殊香味的新土上堆垒着畦埂，准备第二天就撒上菠菜籽。这样子，她是作出长期在娘家住下去的打算了。！当感觉到这一闷而短促的声波轻轻震动耳膜时，颖子本能地直起了腰，侧耳再听，结果这种声响又出现了，嘭！嘭嘭！间隔很短，热烈而又嫌有点急不可耐。来啦！颖子答应着跑去开门。开了颖子就愣在那了。门口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个又爱又气又恨的同居者、姘夫、丈夫李卫星！颖子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天她第一眼看到的李卫星是笑着的，是一种她许久以来都没有见 了的笑。子发现，跟分手时比，李卫星头发长了些，脸色黑了些，样子有点傻；而李卫星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火辣辣的，充溢着疼爱，也有一点点坏，急。看见这样的目光，颖子就觉得脖颈，也好像是后背发起痒来，只得伸手挠了挠。来由地，她的心，一下子嫩了，发娇，嗓子眼好像有棉絮似的东西涌上来，给堵住了，鼻子直发酸，想哭。哪儿是夫妻见面呀，分明是少男少女的头一次约会。的，颖子好像一下子回到十几年前，情窦初开的时候。卫星的眼睛是她常翻看的一本书，她从里面读到的，就是今天看见的这种火辣辣的疼爱，也有一点点的坏。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什么都变了，李卫星不是原来的李卫星，自己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呀？正当颖子站在那里发着愣时，李卫星的双臂，已经分两路包抄过来，将她整个地抱了起来。然这是颖子所愿意的，但又必须作出拒绝的反应。啥呀你这是！颖子这么说着，挣脱开李卫星的搂抱。呀？谁在门口说话呢？屋里传来桂花树的外婆不合时宜的声音。呀！妈，我是李卫星！李卫星放开颖子，快步朝屋里走。子心一动：印象里，李卫星还没这么甜地把母亲叫过妈呢，今儿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颖子这样想着，心怦怦直跳，莫非母亲的话应验了？李卫星说，他这是来叫颖子和她的父母出去吃饭的。香的外婆犯了糊涂，说要吃饭，还出去干啥，就在家里做点吃呗！话刚说出口，老人家才觉出不对味，忙又改口道，嗨，你看我，说些个啥呀，出去吃吧，出去吃好——那啥，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岁数大了，在哪吃还不一样，就你们两人去吧。黑擦擦的了。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们马上要进行的事项 怕晚。路上颖子几乎是在被李卫星挟持着走的，两人走出工村，走向通往城区的那条较为宽一些的路，他们走得飞快，颖子连气都没能好好地喘。过她心里是有些底的，难免有点紧张，但她一点也没害怕，相反倒觉得挺异样，挺刺激，挺幸福。两旁，饭店多起来了。们进去吃饭的店，很快就找好了。他们现在这种情势下，饭店是非常好找的。人进去，找好座位坐下，服务员递过菜谱，李卫星让颖子点，颖子让李卫星点，结果谁的注意力也没集中起来，最后是完全听取了服务员的建议。卫星给自己要了一瓶啤酒，问颖子喝什么饮料，颖子不要，说这茶水最好。顿饭，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颖子先开的口，颖子问，车买上了？李卫星笑了，点了点头。子问，煤拉上了？李卫星喜眉笑眼，回答说正拉着呢。说上一下子就都上来 ，海陆空齐全，色香味俱佳，可显然两人谁也没啥食欲，筷子没动几下，啤酒李卫星也只喝了半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好像心里都有啥急事等着要办，就都站了起来，埋了单就出来了。是出来吃饭，却完全是走了一遍过场，白白浪费了一桌子好菜好饭。饭店门口，颖子牵着李卫星衣袖，看着李卫星的脸，试探地问，咱们回去吧？眼前灯火灿烂，有软软的小风吹拂着脸颊。卫星低下头来，啄了一下颖子的嘴，悄声说了句什么，颖子似乎怔了一下，两个人便纠缠着朝街里走去了。个晚上后来的经历更是令颖子终身难忘。卫星领她进了一家宾馆，在服务员那暧昧的目光注视下，他们住进了一个房间。子的眼睛一下子不够使了，这都快赶上冯庆庆家漂亮了，跑这地方来住上一宿，得花多少钱呀。这么想着的时候，李卫星已经把她抱起来了，她感到李卫星是那样地有力气，那样地急，连那个东西都顾不上戴了。子！颖子！情急之中，李卫星边忙乱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我在呢，是我呀！颖子呼应他呼唤的声音是颤抖的。子！李卫星发着狠说，现在，我俩，终于能要个孩子啦！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颖子哭出声来了。Imbécile!谁不想有个孩子！李卫星腾出只手为她抹了一把泪。是不想要，是咱要不起呀！这回好了，咱就要有钱了，想生你就生吧！颖子顿时涕泗滂沱，用力将身子向上挺了挺，算作响应。子的脑子里，闪回着李卫星刚进她家门时的情景，回味着他的那种傻，那种坏，那种急，好像回到了许久以前的时光，她把自己完全打开了，丝毫不保留，不顾忌。卫星呢，则用猛烈的冲撞阐释目前自己生存着的新理念、新姿态。好啊，又熟悉又陌生。子生 一种错觉，好像这才是两人真正的第一次。总觉得这好像是在梦里，生怕一下子醒来。后两人怎么算，得桂花树都应该是在这个晚上。字呢，他（她）的母亲在这个晚上又一次叫出了口，并且得到了他（她）父亲的认同。家一路，颖子没骨头似的吊在李卫星膀子上说了一路，都是关于他们那未来的孩子的。天夜里，颖子又做了个古怪的梦，小桂花树活灵活现在她的梦中。过，这一回孩子还没长大，又白又胖，虎头虎脑地，可爱极了。卫星亲眼看见，他们倒卖的第一车煤运出了小城。卫星没去煤场看装车，远远地在路边等车过来。是那种平头的西北王，里程表上显示才跑六万。卫星对汽车没什么研究。天二好让他去看车，他摆出一副行家的架式，围着车转了两圈，二好问他怎么样，他还是说了些外行话：车挺架壮，漆也挺新的，你看着行就行吧。好去办了过户手续。伙买车，车主栏内只能写一个人，二好填的是“李卫星”三字，李卫星从一个无业游民一下子变成了有产阶级。台西北王载重五吨，第一趟就装了二十吨。二好早就给李卫星算过了：运费一吨四十，一趟得八百，去了油三百，司机工资四十，路桥费九十，还得打上点罚款，剩下的才是咱俩的。说不让超载，咱俩不超载，钱哪儿来呀。转费一万二好出，矿上的煤场、朝阳那头的收煤点，二好联系，都没用李卫星操心。么样兄弟，够意思吧？二好问李卫星。卫星喜得抓耳挠腮，屈回四个手指抻住袖筒，擦车前脸上的泥点子。好坐上副驾驶座，让李卫星也上去，头一趟，一起去看看。卫星知道二好这是让他，因为二好说过头一趟他得去接头，就没上去。送爱车绝尘而去，李卫星心扑腾扑腾 ，反复算着这样一道简单的计算题：175/180×30/31×12=？不出现罚款，一天少说也赚一百七十五元。着算着，他发一声喊，跳了一个高，抓下了几片干枯的柳树叶。机王四，是二好的小舅子，长相上最大的特点是发际紧压着眉毛。好问李卫星有人没，李卫星说没有，二好便提出了王四。开车的了，他说他常跑这条路，也开过这西北王。了咱俩也不给他，一个月一千二，我打听了，都是这个数。在亲戚，托底，咱俩用着放心，你看咋样？二好问。四当时就在场，一副干不干无所谓的样子。卫星心里虽有点疑惑，不过还是说挺好挺好。此，李卫星已经完全陷入了二好设好的圈套。台西北王，本来就是二好和王四的，一直往朝阳拉煤，最多的时候拉过二十二吨，平时也没好好保养。了几年，离报废年限还早，车却已经稀里哗啦了， 盘算着怎样出手。意全是二好的。单修了修，改了里程表，重新喷了漆，单等愿者上钩。好物色的对象不止是李卫星，但最好骗的是李卫星。万五千块到手，至于车还能跑多久，这已经不重要了，能跑就跑，跑不了就哪打铧子哪住犁了。卫星踢蹬了家后，果真搬到了周大那里。大比李卫星高两届，先是做一种酒的代理，后来就卖起了假酒。卖的假酒是假冒的一种名酒，用那种名酒的瓶子，装上用本地上等小烧勾兑的高度酒，价格低廉，采用半地下的渠道销售，公开声明这是假的，好喝不上头，还喝不坏人，销路竟意外地好。卫星住的屋子是紧挨勾兑间的一间耳屋子，炕上不知谁天天烧得炮皮烙肉。上接连几天都非常顺利。卫星原来使着个小灵通，二好让他抓紧换了，他就花八百多块弄了个直板的，好天天和二好联系。时 好也让他过去喝顿酒。不甘心当甩手掌柜的，反正待着也是待着，就跟车跑了一趟朝阳，视察了走煤的全过程。没掉量，价没少算，运费也没少给，他放心了。越来越暖和了。卫星几乎天天泡在玫瑰风情，和几个二好聘来的女孩子轻歌曼舞。曲《甜蜜蜜》，如蜜的甜软，似水的柔情，令他百唱不腻。里回到住处，名酒随便喝，有觉可劲睡。颖子了，就跑去找她出来幽会。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已经告诉颖子，那种老开旅馆的日子不会太长了，再过一段时间，看能不能贷出点款来，先把房子弄上。一日，不好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四打来了电话，车在大黑山抛锚了。好在火车站前抓了辆大货，叫上李卫星，火速赶到大黑山。停在一些红色隔离桩中间，王四守着车抽烟。不了啦？二好轻声问。不了啦，王四看了一眼李卫星。装了多少？二好猛地提高了嗓门。多，二十五，王四不着急不上火。咋不再装点呀！二好怒气冲冲。四嘟囔道，不多装谁给钱哪。卫星的初步印象，抛锚是超载造成的。好王四两个不再言语，开始往大货车上倒煤。卫星脊梁骨直冒凉气，傻傻地看着他们忙活。一天，他们把煤运到朝阳，再把西北王拖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李卫星不知道天是啥时候黑的。路没人说车抛锚的事。卫星急得要死，问车到底咋了。好说咋了我也不知咋了，明天上厂子看看吧。卫星一夜没眨眼，第二天一早去找二好。好说上午文化局来检查，下午去修理厂。修理厂，二好跟那里的人嘀嘀咕咕，李卫星听不清楚。二好说，师傅说发动机憋了，得换新的。卫星顿感自己的心脏也憋了，透不过气来，一个人出了厂，在大街上漫游。 轿子哧的一声停在他跟前，他兀自纳闷，司机从窗口探出脑袋骂傻B你找死呀。跑到路边摸起块石头来要砸车，那车却吓跑了。来，他遇上了螃蟹，便将事说了。蟹够哥们，答应给问问。头进那修理厂，二好不见了。黑了的时候，螃蟹打手机，说发动机粘缸了，等于报废了，车基本上已是一堆废铁。卫星头顿时大了，浑身像下小雨，想回家，却怎么也找不到周大的假酒作坊。然就饿上来，肚子空得要命，便拐进一家小酒店，要了一碟花生米，一塑料袋散白酒，吃喝起来。酒一袋四两，李卫星喝了一袋不醉，又喝一袋还不醉，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沉醉的感觉。呀喝，哭了一气，笑了一气，也不知喝了多长时间，直到店员不卖给他了，酒店也关门了。门来到大街上，李卫星踉踉跄跄，寻找周大酒坊。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街上 人稀少，灯火阑珊。围绕着街心广场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不知被啥绊了一下，便倒下去，睡着了。后，李卫星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发生了变化，一种可怕的变化。天酒醒后，李卫星掏出手机，恨不得把事情告诉所有的人，最后一个号也没按。有他想告诉的人，几乎都是他的债主。醉后李卫星的大脑异常清醒，眼前往日的云蒸霞蔚都不见了，水落石出，眼睁睁无路可走。不想再到周大那儿去住，去妹妹家和父母在一起蹭了一宿，又去火车站候车室混。大到处找，一找找到火车站，见他正躺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睡，硬是把他押回酒坊。实，他的事周大他们很快就都知道了。子找到周大酒坊，让李卫星跟她到她娘家去住，谁知却热脸碰上了冷屁股。卫星翻脸不认人，非但不领情，还恶言恶语，把颖子轰走了。子第二次去，他竟说 混账话，口口声声，说他是有言在先的，让她抓紧找人，说他李卫星你刘颖这辈子是惦记不上了！颖子执迷不悟，翻起后账来，问他那天在宾馆是咋说的。是话咋气人咋说，声称他那就是想跟她玩玩了，还嘲笑她也太好糊弄了。子是哭着去的，走时已是杏眼圆睁，平生头一回骂了他一声流氓。子走后，李卫星一头扎在行李卷上，呜呜呜地哭叫起来，边哭边乱扔东西，把枕头、被子都扔到了地上。大进来了，又一件一件替他捡起来，放在炕上，逗他说，我看你练练唱歌得了，刚才我还以为你在练歌呢。卫星去找二好，刚往二好面前一站，二好眼睛就躲开了。时李卫星的眼睛瞪得溜圆，白多黑少，喷射着仇恨的光，怪瘆人的。后，李卫星在很多场合，动不动就这样瞪圆眼睛。说二好你骗了我。好不承认，让他拿出证据来。把二好告上了法庭。论时公说公理，婆说婆理，法庭还要继续取证，何时开庭，以后再说。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他把一桶汽油倒进了二好家的门缝，但没烧着什么正经东西。好没啥反应，烧了也就烧了。时他也无计可施。卫星再度频频出现在那个铁栅栏门口，但他忍耐性差了。近一次，他跳了进去，拾起一块砖，把那楼房上能够着的玻璃全砸了。卫星在做着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白多黑少，喷射着仇恨的光。接着，矿区规模最大的那次矿工无业子女大上访发生了，高峰时达到五百多人。些人拖儿拉女，穿得破烂而又新潮，走在去地方政府的大街上，或静静地坐在矿办公大楼的水泥台阶上。卫星不是组织者，但他却是最活跃的。挺亢奋，在矿大院，在地方政府门前，见着一个有模有样的人，就比比画画说上一通。论 上，还是地方政府，很多人对他们是同情的，但好像又都没有好的办法，照例是互相推拖。使他的亢奋裂变成愤怒，瞪圆的眼睛，又是白多黑少了。察们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们。织者骑虎难下，闪了，群龙无首，很多人问他怎么办？他的理智是很脆弱的，一时冲动，便故伎重演，带头举起了砖头、石块，还是见着玻璃就砸。砸得爽快，警车开来了，把他和另外两个人塞了进去，拘留了十五天。来那天，正下着这年春天的第一场雨。上很多无业人士去接他们。晚，有几个人找李卫星，要往一起凑一凑。几个人，不外是收旧家电的杜万，理发的田荣，小混混儿螃蟹，做假酒生意的周大。友亮也打听过李卫星的事，不过这天他没在家。席就摆在杜万家里，里里外外的人围了一大桌。是大伙出的主意，二十斤羔羊肉、十五块豆腐 一子儿粉条，放一锅煮，酒是周大那儿没勾兑的小烧原浆。
炖好后用一个铝盆端上来。好的酒先就倒好了，每人面前的小墩子缸浮流带淌。卫星端缸在手，话还没说，泪先流下来。句“给兄弟们添麻烦了”出口，缸便空了。座无不为之动容，也都干了。样的相聚，大家话都少，更不说李卫星在里边的事。越喝越苦。万却说出一件好事来，那个包工头拖欠的工钱，政府要替他垫上，先发给干活的人。蟹证实说确有此事。大笑问，那个包工头的下落，你查得怎样了？螃蟹连忙说，有进展有进展。万说他还听说，事后，矿上和政府的人，已经坐在一起了，协商了矿工大龄子女就业问题。卫星嘴上问这许是真的，但还是觉出入口的酒，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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